天气大好。
路边法国梧桐上的黄叶开始变得稀疏，人行道上铺着薄薄的一层落叶。偶尔有车辆经过这条不属于交通干线的道路，车轮碾过的风把落叶带到路的两边，有环卫工人正在把它们归成小堆，用推车推走。
刘大伟估计是少数的不愿意落叶被清扫的人，他享受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碎裂声的那一刹那。刘大伟心情很好，尽管他找林嘉扬两次都扑了空。明媚的天气和凉爽的午风扫清了他心底里的那份急躁，他马上就找到林嘉扬了。
作为一个宅男，林嘉扬不在自己家，也不在报社，就只有一个去处了。
刘大伟抽干净指尖的最后一口烟，在垃圾桶上摁灭烟头，转过路的拐角，信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院落的大门：
历城市聋哑学院。
刘大伟站在门口，掏出手机，准备给林嘉扬打电话。刚翻出号码簿查找到林嘉扬，瞥见了他上面的一个名字，就又把手机装回屁股口袋里。能来这儿找到林嘉扬，就顺便看两眼林嘉绮多好。
刘大伟走进了学院大门，冲着教学楼直奔三楼。
教室里只坐了不到二十个人，这间教室的正南方开着三扇窗，最前面一扇窗拉上了黑色的窗帘，以防止光线影响大屏幕的清晰度。教室里的学生端坐在椅子上，用着单人式的桌子。因为人少，房间显得很宽敞。刘大伟感觉又回到了当年自己在大学里读书的那段时光，那时候班里的学生比这里的多，教室也比这里略大些。南面依旧是三扇窗户，每当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时候刘大伟就会选择靠窗的座位，因为被太阳晒着睡觉会比较舒服。不同的是，他作为一个工科男，不论专业课还是选修课都没能碰见过像这间教室的讲桌前一般漂亮的女老师。此时此刻林嘉绮正站在大屏幕的正前方，打着手语向学生讲课。屏幕上放映的幻灯片是拿破仑跃马挥刀的一幅油画。林嘉扬就站在紧靠在教室的走廊上，从窗户看着教室里的妹妹所作出的每一个手语。
刘大伟踮着脚猫到林嘉扬背后，猛地抓一下林嘉扬的屁股。
“我靠！你吓死爹了。”
“我去你家、去报社找你，都让老子扑了空。就知道你会在这。怎么，你今天不用上班？”刘大伟打着哈哈挠林嘉扬的腰，换来对方友善的一拳。
“连续一个周都没有值得报导的外媒新闻，我就多抽时间来看看她。报社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了。”林嘉扬一边说，一边又把目光投向教室里，“咋，找我干啥？”
“嘉绮几点下课？时间来得及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嘉扬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这就下了。”话音刚落，教室前方和后方上空的绿灯就开始闪烁旋转。林嘉绮打了个手语，随后垂下双手，学生们纷纷起身，同时向林嘉绮微微鞠躬致意，林嘉绮颔首，随后看着她的学生们前前后后走出了教室。
林嘉绮捧着书，满眼含笑地看着哥哥和刘大伟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刘大伟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v”的手势挥舞两下，算作是他对林嘉绮的习惯性问候。林嘉绮也同样用“v”型手势来回应他，一边拿脑袋撞了一下哥哥的胸口。
“嘉绮今晚有空吗？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哥请你客！”没等林嘉扬开口，刘大伟就迫不及待说出这句话，同时捅一下林嘉扬的后腰，示意林嘉扬替他手语翻译。
“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林嘉扬没做手势，直接指了指刘大伟，对林嘉绮说。随后他转向刘大伟：“你把话说慢一点，简单点儿的嘉绮可以读唇语。”
林嘉绮笑了笑，冲林嘉扬打了一串手语。“她说待会儿还有一节电影课，她要陪着学生一起观影，下课可能会晚。”
“没事没事，我们能等！”刘大伟故意把口型搞得很夸张，逗得林嘉绮笑出了声，伸出指头戳了下刘大伟的脑袋。
“你让刘大伟乐得蒙圈了。”林嘉扬打了一串手语。
“他还是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每次看他都好可爱啊哥哥。”林嘉绮回应。
刘大伟看着俩人你来我往的手语，虽然看不懂但每次都在指他。刘大伟问林嘉扬：“你俩在说啥？”
“说拿破仑皇帝的奥斯特里茨战役，嘉绮问你她讲的好不好。”林嘉扬说。
“你说得真好！”刘大伟兴冲冲地对林嘉绮比口型，还竖起一根大拇指。
“噗哈”，林嘉绮这次捂着嘴笑出了声。
林嘉扬和林嘉绮并排行走在前往放映厅的路上，刘大伟紧随其后，观察着两人彼此之间的手舞足蹈……看似只有手舞。好容易等到兄妹俩的“对话”告一段落，他从姑娘的背后款款注视着她望向哥哥的侧脸。林嘉绮的刘海被她用发卡别在头顶，一张精致而白皙的娃娃脸被阳光映衬得清秀可人。微微烫过的金色波浪卷发垂落在她的肩头，简单的卡其色的风衣、白色牛仔裤和一双花格子的帆布鞋，活脱脱的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心动的邻家少女。林嘉绮下意识地挽住哥哥的胳膊，尽管不能说话，但兄妹间的亲昵已经无尽地表露在了彼此的举手投足间，这让刘大伟羡慕得无以复加。
“你个**男，老盯着我妹妹看干嘛？”林嘉扬转过头对着刘大伟。
“羡慕啊。”
“……啥？”
“羡慕你有这么个漂亮妹妹我没有啊，”刘大伟紧跟两步走到林嘉扬身边，“每当想到这点我就捶胸顿足指桑骂天，恨不得以头抢地。苍天不公啊！想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就缺嘉绮这么个妹妹……”刘大伟又一次施展他文艺情怀的技能，每次都几近击溃林嘉扬的心理防线。
“这怨你爸妈，施肥多收成少。你要有个妹妹一定不会长挫了，我敢保证。你都已经长没救了，老天不会对一个家庭的每个人都这么残忍。”
林嘉绮歪着脑袋看着哥哥跟刘大伟说得你来我往，用手语冲哥哥做了个疑问。
“刘大伟问你晚上想吃什么，他说他请客。”林嘉扬一边口述给刘大伟听，一边手语给妹妹看。“是啊是啊。”刘大伟不懂手语，连最简单的肯定都不会比划，只能啄米一般地点头。
林嘉绮对刘大伟笑，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转向林嘉扬：“哥哥晚上有时间陪我吃饭？”
林嘉扬把妹妹挽着的那只手的中指搭在食指之上，向下一顿。这在手语当中表示“是”或肯定。
“那哥哥带我去吃拉面吧，我想吃荞麦面了。”林嘉绮忽然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在林嘉扬面前，她一直都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自己的哥哥。
“嘉绮说她想吃意大利菜，真巧了我也想吃。”林嘉扬对着刘大伟也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我知道一家意大利餐厅，菜品做得非常正宗！”刘大伟也跟着这俩人激动得两眼放光。
“刘大伟说去吃意大利菜比较好，我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你觉得呢？”林嘉扬用手语问妹妹。林嘉绮咬着下嘴唇看着他俩，随后一字一顿地比划着：你—在—使—坏！
“说的啥？”刘大伟问。
“她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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